霍绍梃一直没有说话。就那么透过隐私的车窗,望着女人不断抽泣的身子。夜色下,冷风四起,云层越来越厚,雨也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雨点越来越大。落到地面上,又慢慢升腾,水雾渐渐地淹没了视线。男人撑着伞,下了车。黑亮的皮鞋,踩在潮透的地面,激起水花。雨肆无忌惮地下着。落到苏楚的头发和肩头上。冰冷,无情。她似乎没有了感受,手抱着膝盖,将小脸埋住,用无声的哭泣,来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。霍绍梃将伞撑到她的头顶。苏楚缓慢地将眼眸掀起,先是看到了那双被雨水染脏的皮鞋,而后,才抬头望向给她撑伞的男人。他的半边身子,隐在雨雾当中,路灯的光,将他的身体晕了一层光圈,像掌控别人生死的魔。她看不清他的样子,可她认得他,化成灰都认得他。苏楚摇晃着,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站起来。她奋不顾身地扑向男人,抓着他胸前的衣衫,狠狠地质问,“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妈?霍绍梃,你凭什么?你把她送到这儿当实验品还不够吗?她都要死了,为什么,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?为什么……你告诉我,为什么?”男人处变不惊的脸上,眉心微微蹙起。他低睨着面前的女人,语气冷漠,“苏楚,不要老臆想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,你如果再这样下去,我觉得你也可以进精神病院了。”苏楚猛地松开了霍绍梃的衣扣。他是想把她也搞疯吗?苏楚倒退着,不安的眸子,微微颤着,恨意加重,“所以,我们家,我是最后一个对吗?你根本没有想放过我们家,任何一个人,是不是?”她的声音绝望又痛不欲生。眼眶红的,如同被绞杀前的兽。她应该想到的。他不是个好人,他是个恶魔,恶魔怎么会有心呢,恶魔是喜欢恶作剧的,他在玩,玩她们一家人的生死。不,她不会让他得逞的。不会。苏楚转身跑进了雨中。仿佛只有这冰凉的雨,才能让她清醒,让她记住仇恨。“你给我回来。”霍绍梃想叫住她。但是越叫,女人跑得越快,像只无头的苍蝇,在马路上横冲直撞。男人扔下雨伞,追了出去。苏楚在雨中跌跌撞撞,即将被一辆疾驰过来的车子,撞到之前,霍绍梃伸手把她拽了回来,“你发什么疯?不要命了?就不能乖一点?跟我回家。”“你放开我霍绍梃,我宁愿被撞死,也不会再跟你回去。”她抬手甩了男人一个响脆的耳光,恨得咬牙切齿,“霍绍梃,你根本就不配当个人,你就是个畜生。”苏楚的话,成功激怒了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。“苏楚,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?”“那你就杀我了,你杀了我啊霍绍梃,你现在就杀了我。”苏楚已经失去了理智。这样憋屈地活着,还不如死了呢。“你……”霍绍梃高高扬起手,准确无误地落到她的后脖颈处,人就那么软塌塌地瘫倒了下去。霍绍梃打横将昏倒的苏楚,抱起,重新坐回到了车里。陈佑忙递了一条宽厚的毛巾给他,“霍总,先擦擦吧,别着凉了。”“将暖风打开,开到最高温度。”霍绍梃接过毛巾,给苏楚擦了擦脸,又轻轻地给她擦干头发,然后用一条厚一些的毛毯,小心翼翼地将她裹紧,“赶紧回家。”“是。”车子一路疾驰。霍绍梃下车后,抱着苏楚直接去了浴室。他将浴缸的温度调高,紧紧地抱着她,双双泡在水中,让自己的体温和水温,温暖她,驱散她身上的寒意。苏楚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。脑子里是空白的。她盯着浴室的天花板,一直在发呆。直到男人的声音响起,“醒了?”她才猛地打了个激灵,恐惧又仇恨地看向了他。“霍绍梃,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打死?”“别闹了。”他也很疲惫,语气冷戾,“再闹,保不准,这次会直接弄死你。”他吓唬着她。苏楚不知道被吓住了,还是丧失了挣扎的力气。她抱着自己,逃到浴缸的对面,惊颤的眸子里,瞬间蓄满了水汽。她也不跟他斗嘴了。就那么像看一个仇恨的陌生人般的,看着他。男人抬起手,想摸摸她的脑袋,说几句软乎话,安抚她一下。苏楚应激般的,缩起了脖子,“别碰我,别,别……”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,淹没在水中。霍绍梃没了兴致。走出浴缸,扯了浴巾围在腰上,“好,我不碰你,你赶紧出来,别着凉了。”“你出去。”她声音缥缈。男人看了她一眼,便走出了浴室。他没走远,就坐在浴室外面的椅子上,看着墙上的时钟,一分一秒地走。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。他想进浴室看一眼,结果转动把手的时候,门被从里面锁了。“苏楚,苏楚?”他重重地敲着门,心里有些慌。“苏楚,你在里面干什么?”他用力地拧动着门把手,金属锁具发出沉重又清脆的声音,“苏楚,你开门,快点,听话。”没人回应他。霍绍梃慌了,抬腿就踹向了浴室门锁的位置。他的力气很大,没几下,锁具被破坏,门被打开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扑面而来。苏楚赤裸着身子,躺在血泊之中,她的手腕上是一道又深又重的刀口。刀片还躺在伤口的旁边。触目惊心。鼻端只有微弱的呼吸,几乎马上就要失去生命迹象。“苏楚,你……”他拿了皮筋迅速将她的伤口扎起来,用浴袍将她裹起来,抱着她飞快地下了楼。将苏楚送进急救室后。他整个人的呼吸,都变得急促,紊乱,心不安地狂跳。不知道过了多久。贺知南才从急救室里走出来。他连白大褂都没有脱,就挥着拳头,砸向了失神的霍绍梃。霍绍梃是可以轻易躲过去的。但还是,任由贺知南硬梆梆的拳头,打在了自己的脸上。“霍绍梃,你到底要把她逼死几次?上次的疤还没有完全消掉,这次又是这么深的一道……,她有重度的抑郁症,活已经很艰难,你真的非让她死不可吗?”贺知南眼眶红得厉害。他不知道,一个女人要绝望到什么地步,才会一而再,再而三地放弃掉自己的生命。“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女人,一个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,一个想拿自己的肝救母亲,却救不了的可怜人……而已,你凭什么,要这么对她,凭什么?”贺知南声嘶力竭地吼着。安静的走廊上回荡着,贺知南崩溃心疼的声音。“你在说什么?”霍绍梃敏锐地捕捉到了,贺知南刚刚话里夹杂的信息,“她对你讲过什么?贺知南,你们之间有秘密?你给我把话说清楚?”